文 / 楊朝祥
最近台北市的一份調查報告顯示，北市有二成八的國中、國小老師正面臨潛在性憂鬱症的危機，其中約一成三的老師已有憂鬱症傾向，必須尋求專業醫師的協助以解除壓力。校園本是最溫馨的，師生相處樂融融，但曾幾何時，校園卻變成一個壓力、衝突的場所，使老師一肚子苦惱及煩悶，甚至罹患憂鬱症。
教師憂鬱 中年擠退成風
近年來，校園內逐漸形成一股「擠退」的風潮，許多五十歲左右的老師，正值壯年，也是教學經驗最成熟的時候，拋棄了原來對教育的承諾，選擇離開朝夕相處的校園，但因受限於退休的員額，至醫院拿不適合證明者有之，走後門關說者有之。他們為什麼年紀輕輕就要退休，為什麼要拋棄理想，離開熱愛的教育工作？
老師焦慮不安、精神狀況不佳，除了影響教學品質之外，亦容易造成老師人際關係的危機，也可能造成師生的衝突，進而可能影響學校的和諧。老師擠退，可能使學校教師菁英消失殆盡，使教學品質低落；老師想退而不能退，在校園中將影響教師的士氣，使教學成效大打折扣。因此對教師憂鬱的傾向及擠退的問題絕不能等閒視之。
如何讓老師不憂鬱，如何不讓老師擠退，首要之務就是深入了解老師為何憂鬱，為何要提早退休。根據研究，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每一個人都會有壓力，但由於每個人的人格特質、解讀壓力、處理方式、抗壓能力的不同，其結果當然就有不同。但當有四分之一以上的教師有憂鬱的傾向甚至已罹患憂鬱症，和出現擠退、搶退的情況，顯示教師在學校中所承受的壓力極為沉重。
資訊爆炸、教改 空前衝擊
教師的壓力從何而來呢？資訊爆炸可能是最重要的因素。教師站在教育的第一線，除了要當人師外，更要擔任經師，要學習知識、累積知識、傳遞知識。老師要就過去所學教現在的學生去適應未來的社會，但因知識的大量擴增及知識半衰期的急遽縮短，教師所面對的衝擊是空前的，就以九年一貫的國中小課程而言，過去教師培育的方式是分科培育的，但現在教學的科目已統整為領域，而且實施的是學校本位課程，老師不能像過去一樣倚賴教科書教學，必須自行編輯、發展課程、教材，其責任不可說不重，壓力不可說不大；再加上教育理論的改變，教學方法的革新，教學媒體、工具的推陳出新，電腦、網路的使用，更添增教師如果不革新就趕不上潮流的恐慌與壓力。
除了知識爆炸的壓力外，教改的不確定性也是壓力的來源。人對不確定的事務一向懷著戒慎恐懼的心理，「教改如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樣」，教改的不確定性對教師亦產生了極大的壓力。九年一貫國中小課程、國中學科基本能力測驗、多元入學方案、教師分級制度、綜合高中、單科高中、十二年國教，就如同一桌盛宴，教改的餐點一道道的上，讓人目不暇給。但因主政者的頻頻換人，政策無法延續、連貫，教改的方向混亂，教師無所適從，更添增老師心理的不安。
親師生關係緊張 壓力大
校園人際關係與權力結構的改變也是導致老師壓力產生的原因所在。過去校園中行政權獨大，教師自主的空間雖小，但「師生關係」、「親師關係」融洽，校園一片安寧、祥和。教師法通過實施後，教師的專業自主權雖擴大了，但因教育的普及，家長的教育程度提昇了，相對的對老師的要求或挑剔也增加了，尤其是對年歲較大老師的排斥，更添加老師求去的決心；而學生學習的管道也隨著社會、科技的進步而增多了，老師不再是知識學習的唯一管道，學生也較以往「見多識廣」，教師的權威地位不復存在，而壓力也不斷源源而來。
社會、家長對教師責任的無限要求也是老師們憂鬱或興起提早退休念頭的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教師不但要負責教學的工作，學生上學下學，老師要指揮交通；學生不吃早餐、家長無時間準備便當，老師要負責準備營養早餐、營養午餐；學生要升學，教師要幫忙課後輔導；學生遊蕩於遊樂場所、網路咖啡，教師要負責規勸、取締；學生升學率不高，老師要受責難；學生品行、行為失當，老師也要負責。老師也是人，精力有限，但責任無窮，壓力不會產生嗎？
了解了老師鬱卒的原因之後，應對老師憂鬱症對症下藥，去除教師「不如歸去」的念頭，以下的措施應確實的加以研議執行：
一、 建立教師終生學習的體制：知識的爆炸縮短了知識使用的期限，生活現代社會中的人若非「活到老學到老」，則只有被社會所淘汰，因此在這終生學習的社會裡，隨時隨地都必須再學習，所以知識、技能的學習固然重要，學習「如何學習的能力」更顯重要，而對教師而言更是如此。老師要傳授最時新的知識、技能予學生，如果不時時更新自己的知識、技能，如何能擔當此重責大任；教育理念、教學方法、教學技術等的革新，也必須依賴自己不斷的學習與更新；此外，教師亦需將「如何學習的技巧」教導給學生。因此，在師資培育的課程中，終生學習的理念與「如何學習的能力」應是不可或缺的一部份；此外，為了鼓勵教師進修，教師人事制度中應有激勵進修的機制，而完整的教師進修制度也應儘速的建立，唯有如此，老師才不會懼怕知識、技能更新的快速，才能因應知識爆炸的快速變革。
重大教育政策勿急轉彎
二、 建置可長可久的教改政策：教育政策的良窳事關個人未來的發展與國家的前途，不可說不重要。教育政策應是經過長時間的思慮、研究、規劃而成的，應該是可長可久的，而不是隨著主政者一時的好惡，隨心所欲的亂出點子，就是主政者更替，政策也應延續，以免讓大家無所適從。任何一個重大教育政策的提出，都必須經過專家學者的研議、規劃，並經周詳的準備及社會建立起共識後方可執行；而開始執行後，絕不能再政策急轉彎，就是有再大的障礙，也該排除萬難，堅持到底。而因教師才是政策落實的基石，對渠等的宣導絕不能忽略，一定要讓教師對政策真正的了解，沒有疑慮，並且願意全力執行，政策才有落實的可能，而教師也才不會因對政策的無知而無所適從。
三、 落實小班小校政策：教師主要的工作是教學與輔導，但是由於行政人員的不足，許多教師必須兼任行政的工作，而由行政機關主辦或由學校辦理的活動又多，教師都事必躬親，在在都使教師的精力、時間受到分割，如果每班的學生人數過多，教師實在無法照顧到每一個學生，由於使命感使然，使教師自然產生壓力。雖然小班小校一直是行政機關主要的政策，但以國中為例，至九十三年，學生人數才能降至三十八人以下，而降至三十五人以下，必須至九十六年才能達成。試想，現在的學生自主性高，加上教師的權威已不復存在，發生問題都必須以耐心、愛心諄諄善誘，因此，減少班級學生人數應是當務之急，不僅應及早達到每班國小三十人國中三十五人的目標，甚至於國中小都應降至二十五人以下，方能帶好每一個學生，提昇教學品質，亦可減輕教師負擔。
國中小每班25人最理想
四、 重建溫馨的校園倫理：校園是學生學習、教師教學的場所，行政人員則提供支援使教學活動能順利進行，而家長也才能使子女接受良好的教育，因此過去校園是一個講究倫理的地方，「師生關係」、「親師關係」良好，教師、行政人員相處融洽。近年來，校園吹起一股「校園民主」的風潮，教師在校園中成立教師會、家長則成立家長會，校園中的大小事務都希望大家參與，並透過民主的程序處理。如果法規健全，每個人民主素養高超，沒有私心，一切都以學生的學習為念，以提昇教學品質為依歸，則校園安寧依舊，然而現狀卻非如此，如何重建校園的溫馨倫理關係應是當務之急。教學是種專業，教師的專業自主權應突顯；行政支援教學，行政應有能；家長將子女送至校園中學習，家長應有權參與學校教學的決策，但教師、行政人員、家長的努力，都是為了學生的受教權、學習權；如何健全法規規範教師專業自主權、行政人員的行政權、家長的教育參與權，使成為一個鼎足而三但卻協調、融洽的關係，並且共同為學生的學習權而努力，重建師生、親師的溫馨倫理關係，教育行政主管機關應是責無旁貸的。
五、 照顧教師的待遇福利：教師法中雖已有教師可以拒絕擔任與教學輔導無關事務的規定，但礙於情面，礙於責任，老師還肩負著無限的責任，這也是老師感到壓力、無奈的地方。再加上家長對年歲較高教師的排斥，使許多教師興起了提早退休的念頭。可是受限於預算，許多想退休的教師卻無法退休，結果就形成了搶退、擠退的現象，而私校教師則更可憐，就是可以退休也無法享受與公立學校教師相同的退休福利。「教師法」如何儘快修改，「教師待遇條例」、「教師退休、資遣、撫卹條例」如何儘快通過，建置一套照顧教師待遇福利的制度已是勢在必行。
教師是教改成功的關鍵
六、 設立教師輔導制度：教改政策一波波的推出，教學的壓力日日的加重，知識、技能的更新日新月異，再加上教育理論的革新，教學方法的更替，師生關係、親師關係的日益緊張，使教師在教學、生活中產生了許多困擾及壓力，這些困擾與壓力就是憂鬱與提早退休的根源。如何幫助教師解壓，消除教師的鬱卒，完整的教師輔導制度應及早設立。目前除了師範校院外，成立師資培育課程的大學校院超過六十所以上，遍布全省各處，為了協助教師減壓，教育行政主管機關可以協調這些師資培育機構成立輔導機制，教師有教學與生活的困擾，都可就近獲得協助。另外，亦可於風景秀麗的地區設立教師休閒、進修中心，讓教師可以有休閒、渡假的場所，也可將有相同困擾的教師集結在一起，透過團體活動的過程為教師減壓。
所謂事在人為，教師是教育成功與否的主要關鍵，如果教師都健康、且願意盡心盡力，全力奉獻，教育改革必定成功，否則教師因壓力太大而罹患憂鬱症或要提早退休，教改的成果堪虞。目前醫學發達，已有許多的藥物可以治療憂鬱症，但心病仍須心藥醫，教師憂鬱及提早退休的根源應徹底清除，教師才會健康，才會以教育為志業，而教育也才有希望。
（90.6.6~6.7中央日報文教報）
Written by 台大教育學程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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