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29 ╱ 文／ 黃夙蓮
《看上去很美：小紅花》不只是一部單純的兒童電影。
這部片的劇本改編自作家王朔的半自傳同名小說《看上去很美：小紅花》，導演張元雖然只選擇了主角方槍槍在幼兒園裡的兒時經歷，濃縮於這部電影作品裡加以詮釋，卻仍不改他試圖對這世界的批判。
方槍槍，一胎化下的產物。因為父母要工作、奶奶要回老家的緣故，被送進了幼兒園：一個擺滿了一兩百張床的大房間，一個寫滿所有學生名字的評分版，一朵朵當作評分獎勵的小紅花。這是一個抹殺特殊性、要求遵守規範、不得違抗與質疑的地方。
盲目追求過後，初衷呢？
「為什麼我沒有小紅花？」
「這汪若海，看來你表現很一般喔！」
「啊，他最近表現還是不錯的，不錯的！」
「哎唷，這個小朋友（方槍槍）怎麼回事呀！一個小紅花也沒有。」
「喔今天的小紅花還沒評呢！他們倆今天都有，都有！」
「這汪若海，看來你表現很一般喔！」「啊，他最近表現還是不錯的，不錯的！」
「哎唷，這個小朋友（方槍槍）怎麼回事呀！一個小紅花也沒有。」
「喔今天的小紅花還沒評呢！他們倆今天都有，都有！」
「因為你昨天晚上又尿床了，早上也不是自己穿的衣服，上完廁所也沒有自覺洗手啊，所以沒有小紅花。」
幼兒園，是4歲的方槍槍接觸這個世界的第一站，然而這個地方卻自有一套分類好孩子壞孩子的方式。「不尿床、自己穿脫衣服、飯前便後洗手、按時上廁所、睡覺不說話」，達成這五項的小朋友，就是好孩子，就可以得到小紅花。原本天真熱情的方槍槍，在進入這個大環境後，開始積極迎合主流體制，但卻跟不上團體的腳步，最後甚至被當成壞小孩。
片中有一段是老師教導穿衣口訣，小朋友兩眼無神的背誦著，只會不經思考的背誦教條，這不就像是小時候背唐詩加分嗎？不懂唐詩的意思，只知道全部背了下來就可以加分，分數高就是好學生。方槍槍因為不會自己穿脫衣服，導致在課堂上練習時被嘲笑，而老師只冷眼旁觀的說了一句：「你就耗吧，沒人幫你！什麼時候練好了什麼時候下來」，任憑小朋友們的大肆嘲笑。
某一天，其中一個小朋友汪若海的爸爸要提早來接汪若海下課，老師一開始還義正嚴詞的說離接園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校長一說汪若海的爸爸是某某政府官員，老師整個態度都變了，殷勤又諂媚。汪若海的爸爸看著小紅花評比表，說著：
為了迎合高層官員，不惜欺騙，這也是方槍槍唯一拿到的一朵小紅花。爸爸接小孩下課，卻變成了高層官員視察幼兒園。
在大陸集的是小紅花，而在台灣，在我的童年時期集的是星星、乖寶寶章、小卡。這一朵朵小紅花，就像是小孩的虛榮心，他們並不懂為何要行為端正，他們只在乎能不能拿到小紅花，誰拿到最多的小紅花，誰就可以當班長。就像大人辛勤的工作到最後，也忘了當初工作的目標和理想，而只是渴望得到加薪、年終吃紅、甚至升遷。
自由心靈的壓榨
小朋友豐富的幻想力，在幼兒園裡完全不被允許發聲。
大灰狼抓小羊的遊戲，方槍槍說大灰狼吃羊應該要把狼打死他，老師卻生氣的罵他頂嘴。唱遊課教「分果果」歌，唱著大的要留給弟弟，小的留給自己，但方槍槍只看到表面的意義，卻不懂為甚麼要如此，而認為大的要留給自己。
一堂肢體課上，老師模仿猩猩讓大家猜是什麼動物，方槍槍把老師想像成是妖怪，耳語頓時傳開，引起小朋友間的騷動，大家互摸屁股看有沒有長出尾巴。某天夜裡，所有的小朋友集合起來，趁老師睡著時，去摸老師的屁股看有沒有變成妖怪，老師只是怒火中燒的要追查出誰是造謠者，卻不是詢問為什麼這麼說。
導演刻意將許多大人的鏡頭只取下半身入鏡，甚至有意的將原著時代背景模糊化，使影片一直飄著神秘的氣息，冷淡的處理關於大人們扼殺小孩自由想像的心靈，一種暴力寓意不言而喻。
這部電影充滿了諷刺和嘲笑的意象。方槍槍不只是個四歲的小孩，他代表每一個曾懷抱夢想、嘗試改變現實的人，但是人的獨特性，卻像一顆顆形狀各異的石頭，送進工廠，在生產線中被強制套進框框，磨成一顆顆圓滑、相仿的圓石。
大人世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再小的小孩，都有一個獨立的靈魂，幼兒園雖然是小朋友的世界，但其實也是大人社會的折射與縮影。」 —張元
片頭一開始的詭譎音樂，讓人不由得懷疑這真的是一部充滿兒童的電影嗎？幼兒俏皮可愛的對話，反差的配上過度冷靜的室內樂，一股疏離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如同片子看似透過一個孩子的視角呈現一個幼兒園的世界，卻襯托出大人世界的悲哀。
「其實幼兒園，是你一生當中最幸福最無憂無慮的時光，等你長大了就知道」
校長對方槍槍笑臉盈盈的說出這句話，一轉身卻又無情冷漠的下令囚禁他、孤立他。方槍槍開始肆無忌憚的使壞，企圖在團體之外破壞和諧，用行動挑戰權威。
片子最後，關禁閉的方槍槍終於被允許回到團體活動中，他大聲嚷嚷著「快點告訴老師我脫隊了」，期望小朋友們可以打小報告讓老師注意到他，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理會他，他索性跑掉，沒想到卻看到結婚行進隊伍的人，個個斜披掛著大紅花從他面前走過，正演奏著中國式的喜慶喧鬧，此時詭譎的西洋音樂再度奏起，鏡頭帶到方槍槍眉頭深鎖，影像漸漸模糊。
他困惑又無助的走到陰暗角落，趴在一顆大石頭上睡著，像走進了夢中似的。他逃出來了嗎？還是逃不掉？一個未解的結局懸在那裡。
小紅花，真的只是看上去很美，而已。
（以上照片翻攝自官方網站）
Written by 台大教育學程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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